“这是一个热情的故事,我想表达出爱情的千转百回,即使幻灭了,也还留下点什么。”
——《小团圆》
她在老年时与回忆相遇,所有的往事隐匿在时间之后。是怎样的一个妖娆又破碎的曾经,幻灭又重生的心有余悸。她一提笔,就粉碎了一段佳话。那些似曾相识的回忆,热情,张扬,却免不了被命运弃掷的下场。
爱向来如此,荒凉,酸涩,痛了一季后醒过来,对着满地清艳,卧听残雨,却忘了所为何事。似此星辰非昨夜,奈何,又为谁风露立中宵。
爱你爱了一个曾经,已足够矣,生命若不是这般地信仰飞蛾扑火,饮鸩止渴,那待到荷已风残,又向何处觅那痴心痴情的听雨人。
爱玲到底是大气的吧。几经辗转,留下了这个故事。她只是觉得它热情,或者,曾经热情。无赖也好,厌倦也好,她或许欣喜,或许沉默,然而隔着永不会重来的时光,青春与暮年中间隔着一道闪亮的银河。无法跨越的,是千丝万缕。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如果注定捆绑,那她愿意束手就擒。
邵之雍之于盛九莉,胡兰成之于张爱玲,要用怎样的勇气将幻灭的爱情深挖,再用陌生的名字诉说熟知的故事。爱情若不能改头换面,伤痛依旧是旧时摸样。想不起曾经那是怎样万般深决的吸引将两个注定要缠绵成破碎的故事的人牵扯在一起,只是,这时候,想置身事外已然是一种奢望。待到白首时,回过头来想想,是不是遗憾当初为什么无端地就彼此涉足了对方的人生,退一步,也早已是泥潭万丈。
爱玲说,爱他的时候,爱到极致,嘴上是清高的模样,心却卑微到欢喜。
爱玲说,“雨声潺潺,像住在溪边,愿天天下雨,以为你是因为下雨不来。”
爱玲说,站在码头上看他远去,知道这样就要永远失去他,他负了她,她却是怎么也恨不起来。只是觉得惋惜吧。明知道是飞蛾扑火,明知道用这一生下的赌注就快要输,她还是只是淡淡地看着,无人知晓她内心的汹涌万分。
手捧《小团圆》,像捧着一份无法承受的生命之轻。那些用平和的语言叙述的命运的残忍与背叛逆流成无以言说的伤,感叹着胡兰成风流而狭窄的内心装下了这个女人的才情美貌和经济支援,却装不下她的灵魂。
世人都说胡兰成毁了张爱玲,立马又有人跳出来说爱玲岂是一个胡兰成能毁得了的。而事实上,谁能躲过爱的焚炬而毫发无伤呢?若要说她烧焦了眉毛,熏出了眼泪,也未尝不是。爱玲终究是孤独的,这孤独带不了一丝的优越感,即使当她决定去爱那个她不该爱的男人时,她也从未将自己驱逐寂寞的使命强加于他。只是爱上了自己的爱情,便一发不可收拾。
她的世界终究还是“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了。尽管空荡得连寂寞都没了。
爱玲说,她看到城市里的石膏像被酸雨侵蚀,突然觉得,这年头,海枯石烂也很快。
突然觉得悲哀不过如此。刘若英,那个唯一扮演过爱玲的女子,不也曾唱过“你都如何回忆我,带着笑或是很沉默”。
是不是因为曾经爱过,所以可以对命运这么毫无戒备。可是命运一回头,就碾碎了那朵,尘埃花。
那个曾经低到尘埃里的女子,如今,安在。